北岭忆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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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璧】选择(五) 完结篇

傅红雪一大清早就离了无垢山庄,没走几步就发现白天羽跟在他后面。正大光明的,半点躲藏的意思都没有。白天羽背上背着割鹿刀,手里还握着剑,整个人显得不伦不类。

他突然有些后悔昨日再回去见白天羽,就该将割鹿刀留在那人房间直接离开的。

可他到底没舍得。

若是他没回去,那个人怕是要在凉亭里坐上一整夜。

 

傅红雪心中焦躁,却无地发泄,只好越走越快。他没有目标,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闷头前行,白天羽却也一言不发,只紧紧跟着他。

他们从闹市走到郊外,从郊外走到野林,又从野林走到荒山,明月初升,就连傅红雪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拐进了哪个荒山野岭里,白天羽还一声不吭地坠在他身后几步。

他察觉到白天羽的气息分明已经不稳了。

重伤刚愈,就开始乱来,是在嫌自己命长吗。

傅红雪皱眉,终于还是停下脚步,随便找了块地坐下。察觉到傅红雪原地休息的打算,白天羽似乎松了口气,也寻了个地方坐下调息。

四周十分安静,偶能听见虫鸣与野兽的嚎叫声。白天羽似乎是累极,没多久就倚着树干睡着了,傅红雪这才睁开假寐的双眼。山中更深露重,明明才初秋,风里却带着刺骨的凉意,若是生火则难免会吸引些野兽过来。

傅红雪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白天羽身前,将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

天色微明,傅红雪又将披风穿了回去。他守了白天羽一整夜,终于打算合眼小憩一会儿。

 

傅红雪再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白天羽面前摆了个火堆,似乎烤过什么东西,傅红雪垂眸,果然发现身侧多了半边盛在叶片上的烤兔。只是这烤兔实在是惨不忍睹,没烤熟的部分还带着血丝,没血丝的地方则已经焦黑一片。

究竟是怎么烤成这么鬼斧神工的样子的?

傅红雪想起来他们在崖底的时候,从来是自己烤鱼,他也未曾在意,现在看来白天羽不帮忙也是有原因的。

昨日一直在路上走,未曾有停下进食的时候,也是该饿了。

希望他没傻到吃另外半只兔子吧。

 

傅红雪今日虽然也是漫无目的地走,却下意识选择了有人烟的方向,终于在两个时辰后碰见了家茶肆。许是荒郊野外就这么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店里生意很好。

傅红雪走向最后一张空桌坐下,对店小二道:“一碗阳春面。”

白天羽进店后则有些为难,店小二见他不动,热情地招呼道:“客官不好意思,今儿生意好,实在是没有空桌了,这方圆十里就只有小店一家,您看和里桌那位客官拼个桌行吗?”

傅红雪没有说话,白天羽也就沉默当肯定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客官您来点什么?”

白天羽偷偷瞟了眼傅红雪,说:“和他一样的。”

“好勒!”

于是这一桌上了两碗阳春面,清汤寡水的,连根菜叶子都看不到。

白天羽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觉得有点头疼,却见对面傅红雪面不改色地一根根吃着,也只好埋头苦干起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阵,白衣公子不眠不休跟随意中人只求对方一顾的故事甚至已成了江湖上茶余饭后的笑谈。

今日注定不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有人敲响了傅红雪的门——是杨开泰。

“傅兄,好久不见,我有事想同你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是关于天羽兄的。”

傅红雪准备关门的手顿住。

“进来吧。”

杨开泰自觉自己是这世上除白天羽和傅红雪他们本人外最清楚两人关系的人了。最近江湖上流言四起,作为白天羽的好友,他实在是没法坐视不理。

“傅兄可有听到最近江湖上的流言?”

“无垢山庄的少主日日跟在个男人身后,死心塌地的,像...被抛弃的小媳妇儿一样。”

傅红雪身上杀气一震,杨开泰浑身一颤,仍继续道:

“天羽兄少年成名,文武双全,本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不该受到这样的诋毁。”

“我不清楚你们间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但至少我知道,钝刀子割肉,长痛,快刀斩乱麻,短痛。”

“不管傅兄你怎样选择,我希望你慎重考虑。”

 

杨开泰一语惊醒了傅红雪。

他终于意识到,这么多日的你追我赶,原来只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之私。

他分明可以甩开白天羽,却总是放慢速度等着对方跟上。

仿佛只要不接受白天羽,他就可以安慰自己没有跨过那条界限,而不明真相的白天羽却会一直追着他,会一直留在他的世界里。那些所谓的,他自以为的关心,不过是这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追逐里的麻痹对方的毒药。

他该有一个爱他的妻子,有一个美满的人生,他该是意气风发的正道翘楚,受江湖众人景仰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意义地跟在他身后,连蝇营狗苟之辈都敢嘲笑他。

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杨开泰,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傅红雪的房门大开着。

他正在屋里搂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感受到屋外近乎灼热的视线,傅红雪的心脏像被人生生扯下了一块。

他近乎自虐一样狠狠地亲吻着对方。

再痛一点吧,这样就不用去想他此刻的神情,这样眼前就不会浮现那双暗淡下去琥珀色瞳孔,这样他就不会再有力气再冲出去抱住那个人。

就在傅红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白天羽终于离开了。

他猛地推开怀中的人。

 

这次走在路上的时候,傅红雪下意识地回了头。

再也没有人跟在身后了。

他难得笑了笑。

这样就好。

白天羽跟着傅红雪,没有任何意义。

他该是高兴的,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一切终于如他所愿回到了正轨,除了他自己。

他回到了初到这个世界的那片湖畔。傅红雪不知道跳下去能不能回到他原本的地方,他也并不在意。

若是能回去,或许他会看见二十年后的白天羽。他不知道那时的白天羽还会不会想起少年时的惊鸿一瞥,还会不会记得曾有过一个一辈子都不愿意放手的人。傅红雪会将这段回忆在某个角落悄悄埋起来,然后唤他一声父亲。

若是回不去,傅红雪也本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要做的事已全部做完,那便就此结束吧。他的一生中,前二十年只有仇恨,如今爱过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也爱他,已经足够了。

可他还是想再见白天羽一面。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傅红雪有些贪心地想。

 

傅红雪如他所愿回到了二十年后,他猛地睁眼坐起,看见守在一旁的花白凤。

“娘!”

花白凤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你终于醒了。”

“白天羽…我爹呢?”

突觉面上一痛,花白凤表情骤然狰狞起来,指甲险些扣进他的肉里。

“对,你爹,你爹他还在等你给他报仇!”

报…仇…?

“他死了?”

“他当然死了,死在二十年前的梅花庵,死在我的面前。”

白天羽怎么会死?

他明明将割鹿刀给了他,他明明答应了会好好保护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死在梅花庵?

他明明已经尽力阻止一切错误的产生,事情怎么还会踏上它原有的轨道?

“我带你去看看你爹被杀的地方。”

 

过去的二十年里,花白凤无数次对傅红雪描述过那个场景,那一幕幕淋漓的鲜血,构成了他从小到大都盘旋不去的噩梦。

“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当时就埋伏在这个地方。”

“长剑噗嗤一下从背后捅进他的身体。”

“接着是刀,接着是弓箭,然后两根铁棒一前一后打在他胸口。”

“刀光到了哪里,哪里就立刻飞溅起一片红雾。他喷出一口血,栽倒在地上,刀也脱手而出。”

“滚烫的鲜血从他身体各个部位喷涌出来,整片雪地都被染的通红。”

“他挣扎着向刀爬去,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他被马空群一脚踩在头顶,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说白天羽你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抓着刀不放。”

那噩梦从没有如此时这般真切过,傅红雪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白天羽被血浸泡的身影。

 

他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受伤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可每次给白天羽胸口的伤换药时还是觉得触目惊心。大概是正在看着小心翼翼处理伤口的傅红雪神游天外,生肌的药粉突然撒在伤口上时,白天羽忍不住抽了口气。

傅红雪抬眼问:“疼吗?”

白天羽无辜地眨了下眼:“很疼。”

“那我再轻些。”

傅红雪包扎的动作更温柔了,他专注地处理着白天羽的伤口,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对方的悄悄勾起的嘴角。

 

胸口像有巨石碾过,一呼一吸都令傅红雪痛到喘不过气来。

那是他恨不得捧在心尖上护着的人。

他明明只求他好好活着。

他想起自己见到白天羽的最后一眼,对方虽神色黯淡,却仍是翩翩公子一尘不染的模样。

那些人伤他,杀他,笑他,辱他,把他踩到泥地里。

黑色的暗流咆哮着翻滚着流入心脏,傅红雪全身上下每一节骨骼每一寸血肉都在痛苦地叫嚣,他心里只剩下一个黑暗的念头在疯狂滋长。

他要杀人。

他终于明白了日日夜夜折磨着花白凤的是什么。

原来劝花白凤放下仇恨的自己是那么可笑。

杀人者的命,必须以血来还。

 

傅红雪一连挑了数个门派,连在江湖上名声响当当的万马堂都未能逃过一劫,一时间参与过梅花庵旧事的凶手们人人自危。

今日,却有人自己找上了门来。

那是一群身穿白麻素衣的人,不论男女老少,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把大刀,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表情。为首的老人喝问道:“你就是白天羽的后人?”

“是。”

“我姓郭,叫做郭威。我也是那天晚上在梅花庵刺杀你父亲的人!”

黑刀出鞘,抵在郭威颈间,傅红雪手背上青筋暴起:“你为什么杀白天羽?”

“白天羽身为正道领袖,德不配位,该杀。”

傅红雪咬牙切齿道:“你敢再说一遍。”

“他既敢做,我为何不敢说!”

“二十年前,你爹追着个男人东奔西跑的故事传遍了整个武林,为了求对方回头办了场喜事昭告天下,最后也没等到人来。哪一件事不是丢尽了我们正道的脸?”

“白天羽带着把割鹿刀招摇过市,如此武林至宝,一旦落入奸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劝他将割鹿刀交给众多武林同道一同保管,他却怎么也不舍得宝物。”

“我们只好联合众人一同夺取割鹿刀。若不是白天羽宁死也不肯放手,我们也不至于被逼无奈杀了他。”

“无耻!!”

傅红雪怒吼一声,胸腔中有一簇黑火在熊熊燃烧,他暴怒地举刀直劈郭威头顶,眼见郭威就要命丧当场,一把短刀飞来挡住了攻势。

三寸七分长的短刀。

是叶开。

“傅红雪!你不是说你不想报仇了吗!为什么出尔反尔?”

因为有些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知道有多痛。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替我爹讨一条命,错了吗。”

傅红雪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又一刀向郭威砍去。

叶开急忙大喊到:“傅红雪!你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杀他!”

“他们杀了我的亲人,杀了我爹,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叶开脸上流露出奇异而又悲伤的表情:“你错了。他们并没有杀你的亲人,也没有杀你爹。”

“白天羽不是你爹。”

“花白凤嫁给白天羽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有孩子了,那个孩子就是你,傅红雪。”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你娘。”

傅红雪一瞬间感觉全身的骨骼血肉都开始剧烈地向内坍塌。

 

叶开给傅红雪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白衣公子爱上了一名刀客,刀客却突然失踪了,他开始满世界地寻找,却得到了刀客已死的消息。一位怀有身孕的姑娘为了让孩子有个父亲,和人做了场戏,让白衣公子以为刀客是孩子的父亲,娶了她。白衣公子给孩子取了和刀客一样的名字,守着刀客送给他的刀,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旁人嘴里平铺直叙的苍白故事,每个字却都在活刮着傅红雪的血肉。

 

兜兜转转,傅红雪又一次回到了那片湖边。

人的一生之中,总在面临许多的问题,那就是选择,可他总是做不好。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

他会在婚礼上带白天羽走。

他会寸步不离地跟在白天羽身边。

他会和白天羽在那座断崖下过完平凡的一生。

沉入黑暗前,傅红雪终于又见到了那个人。

红帷曼舞,明烛摇曳,白天羽一身大红的喜服,微笑看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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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赶在雪鹅生日之前完结啦!

还有一个甜甜的(?)小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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